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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萍明显看出了余则成的担忧,她从余则成那里知道,第二天李涯就要根据袁佩林的指引,去将工运组织的同志逮捕,现在他们可以说是在跟时间赛跑,晚一天处决这个袁佩林,就会给地下党组织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。 余则成这边站起身来,刚要把虚掩的窗户关紧,打个地铺眯缝一会儿,毕竟他白天还要工作,得保持充足的精神。如果在天津站打个瞌睡,说个梦话什么的,那是真会要命的。 正在这时,冷不防翠萍在余则成耳边开口说道: “可能老罗他们没开枪,也有可能用刀,还有可能用木棒。” 余则成作为一名专业的特工,什么事情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,他从不会乐观的用最好的理由开解自己,让自己放宽心,他拾掇起了咖啡杯,对着翠萍说道: “别瞎想了,睡吧,明天什么都清楚了。” 翠萍突然爬到了床头,对着余则成问道: “老余,是有一种枪,打出去没有声音吗?” 余则成看着翠萍有些无语,她还真敢想。不过余则成还是耐心的说道: “有,无声手枪。” “那有无声机关枪吗?” 余则成差点没被逗笑了,不过他还是保持着脸上的严肃,将没喝完的咖啡放到写字台后折回来,凑到翠萍跟前小声说道: “有无声手雷你要吗?” 翠萍又不是真的那么无知,只不过刚才她看到余则成因为没能等到袁佩林被处决的消息,心情太过压抑,故意在那里逗闷子而已,现在看到余则成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恶搞,翠萍也放下心来,撇了眼这个没正经的家伙,小声滴咕道: “你还真当我傻啊?” 翠萍没来执行任务之前,好歹也是游击队的队长,论起实操经验,余则成这样的文弱书生,在他面前都是个小菜而已,她又怎么可能搞不清楚手枪,机关枪和手雷的区别? 别人也许不知道,翠萍就在余则成的身边,简直是太清楚了,这个家伙为了翻出叛徒袁佩林来,可谓是殚精竭虑,能想的办法都想了,从天津卫这么大的地方,短短的两天时间里,就翻出了袁佩林来,足以阐明他有多努力。 余则成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到最好了,总不能让他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,亲自去执行锄奸任务,那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。翠萍不希望看到余则成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,所以才会故意扮傻,插科打诨……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 李涯接到了电话后,第一时间赶到了绣春楼,来到袁佩林的房间后,看着被割掉脑袋的袁佩林,李涯的脸色铁青。这么多人在绣春楼看着这么一个人,居然还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袁佩林的脑袋给带走,这无异于在打他这个行动队队长的脸。 不远的酒桌上,一张随手撕下的布片上插着一把匕首,只见布片上写着“叛徒下场”,恨得李涯差点把牙都快咬碎了,这已经是自己来到天津站第二次失利了,他甚至不敢想象,消息传到总部,总部的那群家伙会怎么笑话自己。 最重要的是,上次针对左蓝诱捕的计划没成不说,红党军调驻地发生爆炸,已经让毛齐五对自己很不满了,现在袁佩林被杀,他甚至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。 听到看守袁佩林的齐队长跟他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,看着面前摆着的明显是用来伪装身份的军装,李涯挥起手臂,对着齐队长就是一个大比兜,打的齐队长一个趔趄。然后就见李涯沉声对手下吩咐道: “把人头给我找到!” 第二天一早,余则成开车来到了站里,他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,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,来判断昨天晚上是否出现了什么异常的情况。余则成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,驻足了很久,突然看到行动队的两名特务,押着穿便装的小队长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。 余则成意识到昨天晚上一定是出事了,只不过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,对自己是有利还是有害。余则成进了办公室,关上门后,将自己这两天的行动步骤,仔细的梳理了一遍,唯恐因为一点小小的忽略,而导致自己被怀疑。 此时余则成不敢冒然的去打探情况,因为这种敏感的时候,实在是太容易引起别人对自己的怀疑了。余则成深吸了一口气,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,要镇定,镇定! 此时在叶晨的办公室里,李涯正跟叶晨汇报昨晚的情况,叶晨听完后没有说话,靠在自己的座椅上,看着李涯狼狈的站在那里。这还是李涯来到自己办公室,第一次站着说话,平常都是吊儿郎当,跟个大爷似的坐在自己的对面,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涯才是站长呢。 李涯的神情有些沮丧,同时心里还有一丝的紧张,如果叶晨痛骂自己一顿,那阐明事态还不算是太严重,自己在总部那边,还有挽回的余地。怕就怕叶晨一句话都不说,这让李涯心里非常没底。 李涯吞咽了一下唾沫,然后对着叶晨说道: “站长,希望你能信任我,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个真相大白!” 叶晨哂笑了一声,然后对着李涯说道: “我信任你,谁信任我啊?袁佩林是总部的金疙瘩啊,在我的手上翘辫子了。本来是想露个脸,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,不是这样吗?” 李涯知道叶晨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嘲讽他,可是他却一点脾气都没有,接连的两次行动,让李涯在天津站快成了一个笑话了,平时走在站里,李涯总感觉别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异样的,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议论自己呢。 李涯第一次对叶晨弯下了腰,往日的意气风发消失的无影无踪。只见他如同一条落水狗一般,对着叶晨说道: “站长,这件事情我还是要继续追查的,请您继续信任我!” 这时站长办公室突然响起了敲门声,随着叶晨的一声“进来”,陆桥山从外面走了进来,身为情报处处长,陆桥山的消息还算是灵通,他之所以选择现在露面,一是为了看李涯的笑话,二是为了给叶晨献计献策的。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,叶晨身为天津站的站长,肯定会受到刮带,所以此时追究李涯的责任反倒是成了次要的,主要是怎么把天津站的责任给摘出去,不让总部那边对天津站进行惩处。 陆桥山来到叶晨面前打了声招呼,叶晨知道陆桥山这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,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可能,他玩味的打量了一眼陆桥山,然后问道: “都听说了吗?” 陆桥山下意识的朝着李涯的方向打量了一眼,然后回道: “刚听说啊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,这么重要的人物来天津,我们情报处根本就不知道,这保密工作对内部真是做到家了啊!” 陆桥山的这句吐槽自然不会是针对叶晨,因为他是朝着李涯说的。李涯心里有苦却说不出,因为这件事情他是在叶晨的授意下严加保密的,现在遭到同事的不满,他还一肚子委屈呢。李涯一脸无奈的对着陆桥山说道: “陆处长,不是我要向你保密……” 正在这时,李涯突然看到叶晨正死死地盯着自己,他突然感受到一丝寒意,自己这时候在陆桥山面前为自己开脱,把叶晨就给得罪惨了,难不成他真的对陆桥山说,是站长让我保密的? 无奈之下,李涯的话锋一转,对着陆桥山继续说道:
“还希望陆处长理解,这件事事关重大,我不得不这么做。我倒是相信你,可情报处人头这么多,我还希望你能够理解。” 陆桥山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涯,然后说道: “李队长,你的心思我理解,刚才的话别介意啊。不过假使我这个情报处长知道,也不见得情报处的所有人都知道吧?没准儿我还能给您出个主意呢?” 陆桥山就差指着李涯的鼻子臭骂了,你特么不就是想要独占这份功劳吗?为的什么?还不是为了副站长的位置?跟我在这儿扯什么里个儿郎?当老子是傻子吗? 叶晨之所以没有对着李涯发火,为的就是看到李涯和陆桥山斗成一团,现在目的达到了,也许感叹了一句: “这件事情的臭味儿很快全国就都知道了,唉,怎么交代啊?” 李涯也还算是有担当,这时开口说道: “站长,这件事情我可以负全责,如果有必要的话,我马上回南京接受法纪!” 陆桥山不屑的笑了笑,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,真要是上面追查的话,叶晨这边领导不力的罪责可是推不掉的。陆桥山不急不缓的说道: “你接受法纪不要紧,可天津站该怎么办啊?谁替站长负责啊?” 李涯被陆桥山一句话给噎得不行,这时就见叶晨点了点头,对于陆桥山的观点他还是赞同的。这时候最应该做的,不是谁来承担这个责任,而是如何把锅甩出去。 渗透的世界加上这个世界,叶晨在国党内部好歹也是厮混了这么些年,别的他可能不了解,不过对于国党内部甩锅的本事,他可是领教的不能再领教了,以前在渗透世界的时候,他可能还要自己想办法,去替李维恭和于秀凝分忧。 现在叶晨是一站之长,如何甩锅自然是手下来想办法,叶晨对着陆桥山说道: “是啊是啊,这件事还是要想得周全,桥山啊,你接着说。” 陆桥山沉吟了片刻,然后对着叶晨说道: “站长,这个人死在了绣春楼,要不咱们就说他跑出去寻花问柳?本来李队长保护严密,可他半夜跑出去了,躲过了我们的监护。这么说的话,对咱们站,对您,对于李队长都是有利的。” 叶晨对于陆桥山的建议未置可否,他把目光看向了李涯,然后问道: “李队长,你的意思呢?” 李涯面露一丝为难之色,对着叶晨说道: “站长,乔站长可是知道袁佩林本来就躲在绣春楼啊。” 叶晨冷哼了一声,用手点了下桌子,然后说道: “他那边好说,关键是怎么跟南京汇报!” “那……那就按陆处长说的办呗!”李涯最终也只能是无奈的统一口径,毕竟这么做对自己也有利,要不然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。 陆桥山这边向叶晨卖了好,他笑得很开心,因为他看到自己距离副站长的职务更近了,只见陆桥山笑着说道: “这个袁佩林真是太重要了,本来应该成为一把利器,结果现在什么都不是了。不过这样说既可以保住李队长不受处罚,也能维护咱们站的声誉。” 叶晨对着李涯和陆桥山摆了摆手,示意他们回去,二人识趣的离开了叶晨的办公室。二人走后,叶晨拨通了乔站长那边的电话,他们这样的甲级站站长,有专门的线路,电话接通之后,叶晨笑着说道: “乔站长,我是吴敬中啊,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情,我有负于你对我的信任啊。” 从叶晨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,乔站长那边也表示了谅解,最终跟叶晨统一了口径。毕竟叶晨让余则成那边准备的古玩字画,可是被乔站长支出了囊中,正所谓吃人的嘴短,拿人的手短,公家的差事说白了就是个工作,自己得到实惠才是真格的。 叶晨当初让余则成从大和丸缴获的东西里挑出几件上成的古玩字画,为的就是将这件事情应付过去。作为领导落井下石是下成的,拿捏住手下才是关键。李涯对于叶晨挑不出半点不是来,毕竟他从延安回来之后,在叶晨这里得到的全都是支持,两件事情都给办砸了,他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…… 余则成这边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自省呢,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,余则成接起来后,发现是李涯打来的,约余则成出来,说是有事情要和他谈。 这时候就能看出李涯这个人确实是不善交际了,他约余则成出来谈事,就是在自己的车里干聊,而不是像陆桥山拉拢余则成那样,找个酒店,在酒桌上加深彼此的感情。 李涯把袁佩林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余则成学了一遍,然后说道: “这个人很重要,我犹豫过是不是需要告诉你?” 余则成得知了袁佩林的死讯,他不知道李涯是不是在诓骗自己。余则成知道李涯一直对自己抱有敌意,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针对自己和左蓝,设下歹毒的阴阳局,现在虚伪的做出一副我对你很信任的模样,就好像绣春楼的女表子给瞎子抛媚眼儿一般,搁这儿湖弄鬼呢。 余则成哂笑了一声,然后对着李涯说道: “幸亏你没告诉我啊,要不然这个人一死,我不也得接受调查吗?算了,不说这些了,究竟怎么回事儿?好端端的人怎么脑袋就被人给摘走了呢?” 其实李涯刚才的话还是对余则成的一种试探,他在试探余则成对于这件事的态度。结果让他很失望,余则成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一丝好奇的意思,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人了?李涯撇了眼余则成,然后说道: “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,那么多人守着袁佩林,结果却神不知,鬼不觉的被人摘了脑袋。我现在想要回头倒查走漏消息的来源,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。” 李涯说这话的时候,看着后视镜,注意着余则成的表情,如果余则成跟这件事情有关系,但凡他露出一丝得意忘形来,都逃不过李涯的眼睛。然而结果却让李涯很失望,余则成不但表情很平静,反而对李涯问道: “陆处长对于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?” 李涯抿了一下嘴唇,然后对着余则成说道: “他啊,她说可以按照袁佩林私自去绣春楼,脱离保护来向上面汇报。” 余则成先是愣了一下,陆桥山没有落井下石,这让余则成感到一丝诧异,随后他就猜到了陆桥山这么做的目的,因为这件事情叶晨必然是脱不开干系,与其说陆桥山在向李涯卖人情,莫不如说他是在叶晨面前刷存在感。 余则成看了一眼李涯,然后说道: “不错的一个说法,这对你有好处啊!” 李涯嗤笑了一声,傻子都能看出陆桥山是个老阴阳人了,只见他对余则成说道: “他这人的好处背后,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呢。” 经过八年抗战,能够活下来的军统外勤,尤其是干到中校这个职务的,就没有一个傻子,要不然坟头草早就不知道长得多老高了。正所谓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,余则成和叶晨看得出来陆桥山的目的,李涯自然也能看得出来。 可是他却不得不按陆桥山的建议去做,因为这件事情真的如实报到南京去,等待自己的惩罚绝对是不会轻了的,陆桥山的这个好,他李涯必须收下才行,这才是让人最憋屈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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